「今天也好累啊。」
「的确。」
「但明天放假呢。」
「啊,我有别的工作要处理。」
「又是找宠物吗?」
「是不同的工作。」
今天狩猎完后,在下在回家的路上和布鲁诺讨论明天休假的事情,但他似乎自己接了其他工作。
坎蒂大人允许成员在破晓黄昏休假时承接其他工作。
虽然我们还是没什么能力的新人时,被禁止兼差,但现在布鲁诺和在下都已经解禁了。
自从在下加入破晓黄昏,已经过了约一年的时间。
现在总算能够放下新人的头衔了。
「是什么工作?」
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啦。只要半天就结束了。」
「这样啊。」
在下当时没有进一步追问,隔天早上轻松地送布鲁诺出门后,就开始看与魔法有关的书。
「好了,来看跟布鲁诺借的书吧……哎呀,明明是新书却掉页,真是不吉利……唉,大概是错觉吧。」
日后,在下非常后悔当天居然让布鲁诺独自出门。
* * *
「啊?你说布鲁诺死了?别开玩笑了。」
布鲁诺明明说那个工作只要半天就能结束,结果当天却没有回家。
在下隔天出门找他时,一个年轻的神官主动前来搭话。
在下一问他有什么事,对方就告知了布鲁诺的死讯。
因为这玩笑实在太过恶劣,在下严厉地逼问那名神官,但他的回答还是没有改变。
然后,在那位神官的带领下,在下来到教会总部内一栋隐密的建筑物。
室内放了一张简陋的床,上面躺著一个全身被白布盖住的人。
床边有个年轻的魔法师……仔细一看,居然是艾弗烈大人。
在下对另一个穿著神官服的老人也有印象。
才五十几岁就被王国的人视为老谋深算的妖怪,即将成为妹妹妮娜公公的人物。
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……」
「在将遗体还给遗族之前,能请你帮忙确认一下吗?虽然遗体的状况不太适合给遗族看……但脸应该没事。」
「脸没事?」
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……居然说布鲁诺死了,神官怎么可以说谎呢。
他不可能死,在下把脸上的白布掀开,准备怒骂这才不是布鲁诺。
「布鲁诺……怎么可能!布鲁诺怎么可能会死!」
为什么会这样?
他出门前,明明说是只要半天就能完成的简单工作。
布鲁诺怎么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工作而死!
「布鲁诺!你快醒来!别开玩笑了!在下知道你偶尔会做这种事吓唬人!」
为什么不论在下怎么摇,布鲁诺都没有醒来?
恶作剧的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!
「快住手吧。你把身体上面的布掀开来看看。」
在下按照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指示,掀开布鲁诺身上的布……
「这是怎么回事!」
为什么布鲁诺身上会有这么多严重的裂伤?
伤口实在太深,甚至能看见骨头与内脏。
这是锐利的刀刃……不对,是强力的『风刃』造成的!
「布鲁诺明明说那份工作只要半天就能结束!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」
为什么布鲁诺会死?
既然特地把在下找来这里……表示和这个妖怪有关吧。
艾弗烈大人也有参与吗?
「果然是布鲁诺啊。虽然不可能搞错,但姑且还是得确认一下。毕竟要把遗体还给遗族……」
「臭妖怪!你别再装模作样了,快说这是怎么回事!」
明明有人被残忍地杀害,而且死的人还是在下的好友!
这怎么看都不是自杀或意外,布鲁诺是被人虐杀了!
即使妮娜即将成为他的媳妇……在下还是无法原谅这个男人!
「年轻人就是这么容易激动。阿姆斯壮伯爵家的次男啊,你也稍微考虑一下老夫的身分和妹妹的事情吧?」
「呜呜……」
妮娜再过不久就要嫁给这家伙的儿子……
这个臭妖怪!难道打算欺负妮娜吗?
「害怕后冷静下来了吗?」
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你这种作法实在让人不以为然。」
「艾弗烈。」
「我和你之间的交情应该没有好到能直呼其名的程度吧……你看起来就没什么朋友。」
艾弗烈大人这是在帮助在下吗?
这两人看起来关系不太好。
「这一切都要怪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外行人乱下判断吧?这个少年等于是被你害死的。身为侍奉神的神官,这实在是太失败了。你眼前的少年是因为好友的死才如此激动,而你居然还利用权力和地位,甚至用他的亲人当人质威胁他。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坏人啊。」
「你真是伶牙俐齿,不愧是目前最强的年轻魔法师。」
「就算被你称赞,我也不会觉得高兴。」
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和艾弗烈大人互瞪了好一会儿,但新进来这个房间的人缓和了这个紧张的气氛。
「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?」
「坎蒂大人!你怎么会来这里?」
在下原本正想去找他,向他报告布鲁诺假日去打工后,就一直没有回来的事情。
「人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。布鲁诺……」
坎蒂大人一脸悲伤地看向布鲁诺的遗体。
「这孩子是我们队伍的人。如果只是趁假日利用魔法接开垦或工程的工作,那倒还无所谓,但布鲁诺是被魔法师所杀。而且对方还是相当厉害的高手。你该不会派布鲁诺去暗杀那个魔法师了吧?」
坎蒂大人朝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释放出彷佛要将人射穿的杀气。
虽然在下已经习惯了,但普通人就算因此晕倒也不奇怪。
「没错。」
这个妖怪,居然有办法承受坎蒂大人的杀气。
他果然是个妖怪。
「派中级偏上的新手魔法师去?不管怎么想都没有胜算吧。你如果再不适可而止……」
下一个瞬间,坎蒂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到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背后,用偷藏的刀子抵住他的脖子。
在下完全来不及反应。
「艾弗烈,你不觉得让他杀了老夫不太妙吗?这样他也会被问罪喔。」
「以你在教会的地位应该有不少敌人,难得你没带护卫就进入密室,或许那些希望你死的教会人士,会帮忙把这安排成意外或自杀呢。」
「要是这样就好了,但你不觉得身为一个人,这时候应该要伸出援手吗?」
这个妖怪明明没什么战斗能力,却一点都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刀子。
真是个不能小觑的男人。
「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做。」
「喔,破晓黄昏的队长,为什么你会这么想?」
「哎呀,你居然认识人家这种小人物。因为人家要是真心想杀你,可能早就已经先被他杀掉了。」
原来如此,如果坎蒂大人是认真想杀害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艾弗烈大人不可能坐视不管。
「真是个讨厌的人。你也是因为明白这点才毫不动摇吧?居然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杀,是因为神官都觉得自己被神保佑吗?」
「呵,你这话还真有趣。人只要在教会里爬得愈高,就愈不相信神的保佑。」
「这样还要当神官?」
「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当神官。老夫是代代都与教会有关的贵族家的人。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宁,就算没有神的保佑,依然需要教会。而且即使如此,在大家心里的某个角落,还是会相信神的保佑。老夫或许也是如此。」
「哼──人家对你的内心一点兴趣也没有。总之现在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吧。」
「的确。他的遗体损坏得非常严重,不适合直接交给家人……」
「是啊,人家也来帮忙吧。居然会注意到这种事,你真是个好男人呢。艾弗烈·雷福德,看来你是个跟传闻中一样的人。」
「我是个普通人,只是那个枢机主教太庸俗了。」
「哼,随你们怎么说。」
在坎蒂大人开口前,艾弗烈就提议要为遗族修复布鲁诺的伤口。
在下觉得他不仅是个优秀的魔法师,还是个非常温柔的人。
「老夫也来帮忙吧。」
「你有什么企图?」
这个腐败的神官居然会免费帮忙,看来明天要下雨了。
「阿姆斯壮伯爵家的次男啊,你怎么年纪轻轻,讲话就这么直接。」
「在下的名字是克林姆·克里斯多夫·冯·阿姆斯壮!」
「是你先对他说了那么多失礼又不体贴的话吧?这叫自作自受。」
艾弗烈大人看起来也不想把温柔用在他身上。
「真是的,看来老夫在这里算是少数派……老夫也是有自己的想法,才会秘密委托布鲁诺。他和老夫想的一样口风很紧,连对好友克林姆都没有泄漏工作内容。虽然很遗憾任务失败了,但这是老夫的责任。即使这个行为符合正义,还是没受到神的保佑。而要为他的失败负最大责任的不是别人,正是老夫。所以老夫也不希望让他的遗族收到这么凄惨的遗体。就只是这样而已。」
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……」
「克林姆先生,他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。」
艾弗烈大人拍著在下的肩膀说道。
不可思议的是,一听见他沉稳的声音,在下对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敌意就逐渐消失了。
「总之得先修复这些伤口,替他换件新的衣服吧。」
「幸好有坎蒂大人在。」
「虽然人家很擅长缝纫,但还是比较希望能把这项技能用在替布鲁诺缝衣服上面。」
我们分工合作,一起缝合布鲁诺身上的伤口。
在下缝伤口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或恶心,只希望这个举动能稍微舒缓莉兹小姐的悲伤。
因为是四个人在做,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。
缝完伤口后,我们帮布鲁诺清洁身体,脱下染血的长袍,换上乾净的衣服,为了避免遗体腐坏,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帮忙准备了冰块。
他多少也对布鲁诺的死感到有些责任吧。
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你差不多该说明一下了吧。三天前,我明明说过这个工作必须等一个星期,为什么你还要派布鲁诺大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?即使你在魔法方面是门外汉,应该也明白他不是那个『杀人魔』的对手吧?」
处理完布鲁诺的遗体后,我们开始询问详情。
首先是艾弗烈大人询问霍恩海姆枢机主教为何要忽视自己的忠告。
「因为在这个星期里,一定会出现新的牺牲者。而且那个艾加·崔达也会一起去。老夫原本以为只要那两人合力,就能赢过那个杀人魔。」
什么!
艾加·崔达也和布鲁诺一起执行机密任务?
「他后来怎么了?」
「姑且保住了一条命。他也受了重伤,但勉强活著逃了回来。老夫有派人替他治疗,但他已经成了废人……只能交给教会照顾了。」
「变成废人是什么意思?」
艾加·崔达!
他丢下布鲁诺,自己逃回来了吗?
这卑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名声!
「克林姆先生,现在不管对艾加·崔达说什么都没用了。对吧?霍恩海姆枢机主教。」
「没错。」
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简短回答艾弗烈大人的问题。
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
「冒险者偶尔会遇到这种状况。那个叫艾加·崔达的孩子只是勉强活了下来,但他遭受的打击太大,所以心已经死了。」
「破晓黄昏的队长说的没错。虽然他的伤势彻底痊愈,但心已经回不来了。之后会送他到乡下的教会继续治疗……但应该没什么希望吧。恐怕必须像个活死人般过一辈子。」
那个艾加·崔达……预备校魔法师班的榜首,十年一见的天才居然……真是难以置信!
「艾弗烈大人。」
「他确实是个『秀才』,但那个杀人魔是『天才』。而且那个杀人魔目前四十几岁,正是魔法师的全盛期。不懂魔法的霍恩海姆枢机主教只看魔力量,就对艾加·崔达和布鲁诺大人下达了暗杀命令。最后那两人失败了。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这是你的失误。」
「老夫无话可说。确实都是老夫的错。不过明知道这段期间一定会出现新的牺牲者,你要老夫怎么不焦急。」
「结果就是害死了布鲁诺,让艾加·崔达变成废人。为什么要这么焦急?」
「虽然老夫在民间常被当成是庸俗的阴谋家或妖怪,但还是有一点良心。光是让那个杀人魔在世上多活一天,就会让老夫感到不快。事情就是这么简单。」
「原来如此,你姑且还是有一点良心在啊。」
「虽然是出于好心,但过于焦急就失败了……原来如此。克林姆先生,你这样应该听不太懂,我来替你说明一下。总不能现在还把你当成局外人……」
艾弗烈大人开始替在下详细说明这次的事件。
「就跟你想的一样,杀人魔是个非常优秀的魔法师。魔力量在上级魔法师中也算是顶级。杀人魔是他私底下的绰号,他的本名是达特·斯坦。」
艾弗烈大人继续说明。
「他从小就开始展露出魔法的才能,并顺利累积实力,在预备校被称作十年一见的天才。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天才。毕业后不到一年,就被认为是年轻魔法师中最闪亮的新星。但他有个很大的缺点……」
达特·斯坦拥有一个让他无法在一般社会正常生活的癖好。
那就是他对女性完全没有兴趣,必须靠伤害生物来平息性冲动。
「他好像是小时候用刚学会的魔法把虫子分尸时,察觉了自己的癖好。大部分的人在小时候应该都有为了玩乐杀害虫子的经验。」
「要是能在这里止步就好了。」
「没错,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时候停止了。等成为大人后,也会回头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,但他不一样。」
渐渐地,光用魔法撕裂虫子已经无法让他满足,他在念预备校时将目标换成动物。
「他还在上学时,经常帮忙驱除野狗和野猫。像他这种程度的魔法师,根本没理由积极去接这种赚不了多少钱的工作。不对,他有他的理由。」
因为用魔法伤害野狗和野猫,刚好能够消除他的性冲动。
根据艾弗烈大人的说明……当时人们都没有发现,还以为达特·斯坦是个好人。
「你调查得真清楚。他明明跟你是不同辈的人。」
「是我师傅帮忙调查的。」
「哎呀,你也有师傅啊。是个好男人吗?」
「当然有。至于算不算好男人,请你自行判断。达特·斯坦从预备校毕业后,终于变得连动物都无法满足了。」
他开始积极狩猎强悍的大型魔物,但还是无法满足,最后终于对人类出手了。
「渐渐地,与他一起行动的队员开始频繁失踪。就连冒险者公会都开始起疑。」
明明是和优秀的魔法师一起行动,居然还会定期有冒险者被魔物杀害。
而且达特·斯坦明明是个优秀的魔法师,却无法拯救同伴和回收尸体,这当然会让人起疑心。
「某天,达特·斯坦杀害同伴失败。那个受重伤的冒险者逃进公会,让他的罪行全都曝光了。」
杀人魔达特·斯坦的罪行就这样被公诸于世。
「那时候他大概几岁?」
「应该还未满二十岁。」
「喂,这表示冒险者公会已经放任那个杀人魔三十年了吗?警备队都没行动吗?」
「这就是他让人觉得棘手的地方。」
冒险者公会和警备队联手侦查后,发现有超过一百个冒险者是死在达特·斯坦手上。无论他是多么优秀的魔法师,杀了这么多人一定会被判死刑。
然而,有人偷偷藏匿了他。
并对外宣称达特·斯坦已经死了。
「那个人就是前任国王的弟弟,布鲁格公爵。他当初是在前前任国王的帮助下,创立了布鲁格公爵家。」
已经去世的前任国王的弟弟谎报达特·斯坦已经死亡,将他藏匿了起来。
这么一来,冒险者公会和警备队都无法出手。
「达特·斯坦平常是住在位于王都近郊的巴塞尔子爵领地。那里不属于警备队的管辖,因此他们也无法出手。」
贵族是经王国承认的臣子,但王国还是很难干涉领地内的事务。
在下曾听父亲提过这件事,所以也能够理解。
「这是因为巴塞尔子爵娶了布鲁格公爵的女儿为妻,至于殿下为何不方便管这件事……」
「老夫来说明吧。王国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,你们可别泄漏出去。要是被灭口,老夫可不负责。」
一泄漏就可能会死,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幕?
「虽然外界都认为布鲁格公爵是在前任国王后面出生的弟弟,但他其实是前任国王的双胞胎弟弟。许多人都觉得他们长得很像,但这也是理所当然。毕竟他们是双胞胎。然后,布鲁格公爵心里应该会觉得『或许这个国家的王位本来是属于自己的』。」
因此他利用前任和现任国王不方便干涉自己这点,蓄积实力。
公爵没有领地,因此他的力量来源是资产与人脉。
「公爵不断与王都周边的地方贵族联姻,还把达特·斯坦借给有婚姻关系或交情良好的贵族。达特·斯坦不是只会攻击人的魔法,他是擅长所有系统魔法的天才,在开发和整顿领地时能帮上很多忙。」
作为回报,布鲁格公爵必须藏匿和照顾他吧。
「除此之外,布鲁格公爵也有帮忙满足他的性癖。」
「不只藏匿犯罪者,还帮忙消解他的欲望吗?」
「帮忙?他再怎么说也是王族吧?」
怎么可以容许这种事情发生!
「作为一个人,这可以说是最卑劣的行为,但对王族和贵族来说就不一定了。」
「这是什么歪理!」
在下绝不认同这种藉口!
「重点在于如何权衡。」
多亏了布鲁格公爵将达特·斯坦派去开发领地,许多贵族领地的田地增加、洪水减少,不仅不再缺水,还建造了期盼已久的街道与桥梁。
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表示许多领民因此获得幸福。
「但需要定期提供祭品给他吧?我不认为达特·斯坦会这样就改过自新。」
「没错。目前每个月,都会有几个人活生生被『风刃』斩杀。因为不能把委托开发的贵族领民当成祭品,所以那些祭品都是来自王都的贫民窟。」
贫民窟有许多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人。
布鲁格公爵家的人会假装提供「工作机会」,将贫民窟的居民骗去给达特·斯坦虐杀。
「这种事居然持续了三十年?别开玩笑了!」
王都的王族和贵族……不对,陛下为什么会放任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?
「是因为愧疚。」
「愧疚?」
「没错,虽然布鲁格公爵是前任国王的双胞胎弟弟,但也有传闻说他其实可能是哥哥?」
「这是真的吗?」
「谁知道,老夫也不清楚。毕竟老夫又没实际目睹他们出生。只是这种事情很难证明。」
「就是所谓无法完成的证明吧。对现在的陛下不满的贵族们,应该会在台面下拥立布鲁格公爵吧。」
「一定会有那样的贵族吧。双胞胎中先出生的是哥哥还是弟弟?这也是个难解的问题呢。」
赫尔穆特王国现在认为后出生的是哥哥。
这是因为人们认为后出生的胎儿位于子宫深处,是比较早成形的哥哥。
但北方的假想敌国阿卡特神圣帝国,认为先出生的才是哥哥。
他们认为就是因为已经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类,才会先一步出生。
但几百年前,两国的想法完全相反,甚至还有地区至今仍认为双胞胎是不吉利的徵兆,必须杀掉其中一方。
简单来讲就是没有明确的判断基准。
「即使按照出生顺序决定谁是哥哥谁是弟弟,还是会有人抱怨。特别是国王的孩子。双胞胎一出生就会成为纷争的火种。」
所以前前任国王才会把布鲁格公爵的记录改成一年后出生的弟弟,为了避免两人争夺王位,还将他封为公爵。
现在的陛下也因为这些过去的事情,不方便对布鲁格公爵这个叔叔干涉太多。
「他本人应该也有所不满,并觊觎著王位吧。但他是个公爵。」
就是因为没有领地,所以他才会利用出借达特·斯坦获取的金钱,以及联姻和围绕达特·斯坦建立的人脉打造自己的派阀吧。
「达特·斯坦是杀人魔,但他在协助开发领地时,不会对那个领地的贵族与领民出手。」
「因为布鲁格公爵都会好好替他准备祭品。」
「没错。达特·斯坦原本就对金钱、地位和名声没有执著。只要帮忙藏匿他,照顾他的生活,并每个月替他准备一次祭品,他就会乖乖完成工作。」
「从为政者的角度来看,真是个难判断的家伙。」
他每个月都会固定杀死几个人,但他是个优秀的魔法师,在开发领地时非常有用。
「至少布鲁格公爵认为他带来的利益,比每个月牺牲的那些人还要多。」
「因为不仅能赚钱,还能建立人脉。这表示布鲁格公爵果然对王位还有留恋吧。」
「谁知道?老夫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,唯一能确定的是达特·斯坦必须死。」
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认为这样下去不行,所以才会计画暗杀已经被布鲁格公爵藏匿了三十年以上的达特·斯坦。
然后让布鲁诺因为这个计画被杀。
「所以我才要你等一个星期。对付他那种程度的魔法师,需要做很多准备,我手边也还有其他委托要处理。真希望你能够有点耐心。」
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没等艾弗烈大人,就先委托艾加·崔达和布鲁诺两人去暗杀达特·斯坦,最后失败了……
「如果继续等下去,又会出现新的牺牲者。老夫运气好联络到两个优秀的魔法师,艾加·崔达又表现得自信满满,所以本来以为应该会顺利。」
「这就是只看魔力量来判断魔法师实力的坏例子……达特·斯坦是个经验丰富又狡猾的魔法师,即使是我,也顶多只能和他打平手。艾加·崔达是个在各领域都持续被周围称赞的年轻人,久了就会误以为自己是无人能敌的天才。年轻人的骄傲自满只会招致失败,这次甚至还成了他的致命伤。像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这样的长辈,本来应该要负责提醒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才对。」
「布鲁诺虽然年轻,但非常冷静。老夫本来以为他能够填补艾加·崔达的不足。」
布鲁诺,你是因为觉得让艾加·崔达一个人去会太危险,才接下这个任务吗?
「无论如何,既然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擅自安排的暗杀行动已经失败,我们接下来面临的状况将变得更加棘手。」
会更加棘手吗?
首先,达特·斯坦已经察觉有人想对他不利。
当然,藏匿他的布鲁格公爵也一样。
「暗杀靠的是出其不意,所以第一次最容易成功,但这个机会已经被还不成熟的布鲁诺和艾加·崔达用掉了。既然对方已经有所警戒,即使之后让艾弗烈先生与其他上级魔法师一起执行暗杀,对方也马上就会发现并逃跑。若只有艾弗烈先生一个人,那成功率又更低了。」
「的确。老夫透过各方人脉,得知达特·斯坦会在巴塞尔子爵领地内的广大森林里不断转移据点。森林里盖了很多小木屋,他平常就是在那里生活,但为了防备不知何时会来的暗杀者,他会随机更换居住的小木屋。布鲁格公爵家和巴塞尔子爵家的人会一起在森林里警戒那个杀人魔。所以必须突破他们的监视网,找出达特·斯坦潜伏的小屋,然后杀掉他。之前可能因为是第一次,所以才有办法那么顺利。毕竟人不擅长处理突发状况。」
话虽如此,也只有成功袭击达特·斯坦而已。
最后暗杀还是失败,布鲁诺也丢了性命。
「正因为如此,现在达特·斯坦和布鲁格公爵应该都有所警戒。这三十年来,达特·斯坦也不是没被暗杀过,但次数并不频繁。」
「没错。暗杀达特·斯坦是项非常危险的任务,姑且不论能获得多少报酬,至少确定不会获得表扬,毕竟到头来还是杀人。」
即使成功暗杀达特·斯坦,也不能在布鲁格公爵面前炫耀自己的功劳。
这项赌上性命进行的正义之举,终究只能消失在历史的阴暗面中。
「那为什么艾加·崔达要接受这个暗杀任务?」
他是个普通人,应该只想获得与自己实力相符的名声。
即使成功暗杀达特·斯坦,也无法向别人炫耀,这样接这个任务有什么意义。
「虽然无法获得表扬,但贵族、富人和冒险者公会的高层私底下还是会对他另眼看待。他认为加上可公开的成果后,自己或许就能获得超越艾弗烈·雷福德的评价吧。」
「坎蒂大人?」
「虽然小壮和布鲁诺都不知道这件事……但其实艾加·崔达非常烦恼。」
「即使艾加·崔达是全预备校最有名气的学生,毕业后就只是个优秀的年轻魔法师。再加上在年轻的魔法师中,目前声势最旺的还是艾弗烈·雷福德。」
听见霍恩海姆枢机主教说的话后,艾弗烈大人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。
毕竟这就像在说这次会失败,有一半是你的错一样。
艾加·崔达之所以失败,是因为没有正确掌握自己的力量。
他为了获得超越艾弗烈大人的名声,做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。
事情就是这么简单。
「布鲁诺察觉了这点,所以一开始本来想阻止他,但艾加·崔达终究还是接受了暗杀任务。布鲁诺无法舍弃他,为了能在关键时刻阻止他乱来,才参加了这项任务吗?」
「大概就是这样吧。布鲁诺明明可以不管艾加·崔达,直接拒绝任务就好……」
布鲁诺,你真是个温柔的男人。
但最后也是这份温柔害了你。
「只要他拒绝任务,艾加·崔达也不会勉强接受……不,应该不可能吧。」
没错。
即使布鲁诺不参加,艾加·崔达也会独自接下暗杀任务。
如果一对一战斗,艾加·崔达绝对没有胜算,布鲁诺就是明白这点,才会接受暗杀任务。
布鲁诺,你真是个笨蛋!
「人家大概明白情况了。那么,要怎么处理达特·斯坦?这次也要放弃吗?」
「坎蒂大人,你说『这次也要』是什么意思?」
「赫尔穆特王国的高层、教会和冒险者公会,也不是所有人都没血没泪。达特·斯坦过去曾经被暗杀过三次,但最后都失败了。上一次是王国军系大贵族中的几名有志之士,一起秘密筹划。小壮的父亲也有参加和出钱呢。」
「父亲也有参与吗?」
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!
「破晓黄昏的队长,你知道得还真清楚。究竟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情报?」
「这是秘密。少女本来就有许多秘密。」
看来坎蒂大人并非单纯只是个知名冒险者队伍的队长。
虽然就连霍恩海姆枢机主教都很惊讶,但坎蒂大人巧妙地将情报来源蒙混过去。
「不过既然那个达特·斯坦这么惹人厌,为什么藏匿他的布鲁格公爵至今都没被惩罚?」
只要让陛下惩罚他们就行了吧。
「问题就在于陛下对布鲁格公爵怀抱著复杂的感情。」
「复杂的感情?」
「关于前任国王的事,没人知道真相。但许多贵族都在私下流传这件事,就连陛下也遭到怀疑。」
或许布鲁格公爵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者。
如果向他追究达特·斯坦的事情,实在无法预测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。
「虽然感觉有点想太多了。」
「陛下也是人,偶尔也是会烦恼。总之即使现在向陛下呈报这件事,也无法制裁布鲁格公爵吧。所以臣子们才会想要秘密处理掉达特·斯坦。」
只要能暗杀达特·斯坦,就能断绝布鲁格公爵的资金来源和人脉。
「但还是不能一直失败。过去那三次暗杀计画失败后,都没什么好下场。不仅害死了当时知名的厉害魔法师,还让达特·斯坦在累积经验后变得更强了。」
「你也讲得太事不关己了吧。明明就是你害我当初的计画泡汤了。」
「泡汤?」
「我本来想设法让另一位上级魔法师参加,提高胜算。结果才刚做好准备,事情就变成这样了。现在达特·斯坦和布鲁格公爵都已经提高警戒,很难凑到两名上级魔法师发动袭击。话虽如此,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去,那胜算顶多只有四成。再加上万一我失败了……」
未来十年应该都找不到能够暗杀达特·斯坦的厉害魔法师吧。
「没错。即使不用接这种任务,也能自己赚钱轻松地活下去。反正牺牲者都是贫民窟的居民,不会对我们造成直接危害。」
「讨厌贫民窟的贵族也不少。其中有些人虽然没有直接拥护布鲁格公爵,但还是有偷偷包庇他。」
「即使住在贫民窟,也同样是人!难道贫民窟的人就活该被杀人魔杀死吗?」
「虽然残酷,但大人的世界就是如此。霍恩海姆枢机主教有什么想法?」
「达特·斯坦是杀人魔,老夫觉得应该要制裁他。事到如今,老夫也不打算拿青涩的正义感当理由,但要是几年后这件事被世人发现,臣民们对王国的不信任感就会一口气攀升,这对王国来说不是件好事。」
「那关于达特·斯坦立下的功劳呢?」
「他是个优秀的魔法师没错,但带来的负面效应太大了。真要说起来,魔法师的世界每年都会有人被冠上数年难得一见的新星,或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之类的称号。就算少了一个达特·斯坦,还是马上就会出现新的优秀魔法师。」
的确,如果认真计算,感觉每隔两、三年就会跑出一个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。
「艾弗烈,你找的另一个上级魔法师是谁?」
「其实是我的师傅,但他已经无法参与了。」
「是布兰塔克啊!他应该已经被布鲁格公爵提防了。」
「我也一样,虽然一个人行动是没什么问题,但不可能和他会合。」
就算艾弗烈大人是上级魔法师,让他独自挑战达特·斯坦,风险还是太高了。
「看来只能放弃了。还是即使失败的机率很高,依然要派我一个人去?我这个单身的人是没什么牵挂,就算死了也无所谓,但请先做好未来十年都找不到继任者的心理准备。」
的确,如果连艾弗烈大人都无法成功,在下或其他魔法师就更不用说了。
「……这次就先放……」
「请等一下!」
「克林姆?」
「在下愿意一起去!」
作为一个魔法师,在下确实还不够成熟。
但只要和艾弗烈大人联手就有希望!
「克林姆大人,虽然这样讲很失礼,但以你的实力……」
「是啊,或许有点太鲁莽了。」
「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坎蒂大人,请让在下试试看吧!」
只要有艾弗烈大人在,一定能找出方法!
而且达特·斯坦是在下的好友布鲁诺的仇人!
「如果是布兰塔克也就算了,克林姆大人只是个初级魔法师……」
「虽然一个人不可能赢,但只要和艾弗烈大人联手,一定能找到办法!在下的身体很结实!即使是有点危险的作战也能配合!」
艾弗烈大人也说过,不能光靠魔法师的魔力量,来判断暗杀任务能否成功。
在下现在充满干劲!
「小壮,你……艾弗烈先生怎么想?」
坎蒂大人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语不发的艾弗烈大人问道。
他似乎在沉思什么。
「克林姆先生,这次行动很危险,就连我都没把握能活下来。」
「如果让在下参加,应该能稍微提升艾弗烈大人的生存率!」
要是觉得在下碍手碍脚,可以直接把在下当成盾牌!
「你为什么想参加这次的行动?是为了替好友报仇吗?」
「不然还有什么理由?如果不能替布鲁诺报仇,在下还有资格自称是他的好友吗?就只是这样而已!」
在下现在只想替布鲁诺报仇。
就只是这样而已。
「过去的那些牺牲者和王国的政治都无所谓吗?」
「虽然不至于无所谓,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替布鲁诺报仇!」
在下只是遵从想替好友报仇的本能,志愿参加这次的行动。
「好。就让你跟我一起去吧。」
「艾弗烈!就算你觉得没关系,要是克林姆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……」
「事到如今,还在担心阿姆斯壮伯爵家吗?克林姆先生现在已经离开家门,而且阿姆斯壮伯爵家的当家过去也曾尝试暗杀达特·斯坦。他应该也会赞成吧?」
「……」
「坎蒂大人有什么意见吗?」
「人家也觉得很危险,但也想尊重小壮的意愿。而且……」
「而且?」
「虽然人家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明,但总觉得会很顺利。算是冒险者的直觉吧?」
「原来如此,直觉吗?」
「不可以小看少女的直觉喔?」
「这样听起来又更可靠了呢。那么,明天我就和克林姆先生一起执行暗杀任务。至于事前的准备……」
「人家也来帮忙吧。霍恩海姆枢机主教,你还是早点觉悟吧?」
「知道了。老夫也来帮忙准备。」
事情就这样决定了。
在下与艾弗烈大人,将秘密暗杀达特·斯坦。
「既然已经决定要干,老夫也会全力以赴。艾弗烈,克林姆大人。」
「嗯?」
「什么事?」
「老夫会替你们善后。要是觉得没胜算就逃回来吧。」
「那真是太感谢了。克林姆先生,你听见了吗?」
「哼!没那个必要!我们一定会杀了达特·斯坦!」
「年轻真好。虽然对接下来要去执行暗杀的人讲这种话好像不太适合。」
就这样,在下和艾弗烈大人决定执行针对杀人魔达特·斯坦的暗杀任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