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班上有一个大红人——不对,也许应该称之为神明。
你无论男女,朋友都很多。
不对,他们与其称之为『朋友』,更接近是信徒的存在。在教室中你的存在便是绝对,讨厌你便意味着『死』。因为你是个出色的人类,无论周遭如何依旧保持着善良,所以也并没有被人讨厌过。
不过正常来说要是教室里有一个这样的孩子,通常都会产生什么纠葛吧。
但是你的身边却不存在这种情况。
因为教室中的三十九人都不分彼此地爱着你。
从这种意义上来说,你果然并非『公主』而是『神明』。
而这个神明对我这样的人也一视同仁地温柔相待。
我即使升上了四年级也没有一个朋友,甚至在班上开始遭到了欺凌般对待,而这样的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便是你。多亏了有你在,我才没有在班上被孤立。虽然朋友还是很少,但不像以前那样是0了。
……但是这些东西,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。
因为我知道不管有多少朋友,也既不会成毒又不会成药。(注:谚语,形容既无害也无益)
虽然被欺负的时候很难受,但是到现在,那种痛苦都已经不值一提了。
——跟我现在所感受到的痛苦相比的话。
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无可替代的存在,但是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三十九个同班同学之一而已。我想要被你作为『个人』来认识。不是不可枚举的同班同学,我希望能够成为你唯一的特别。与这种如同胸口被炙烧一般的痛苦相比,被孤立被欺凌的那时候都要好上无数倍。
所以为了能够成为你的特别——我将你叫了出来。
放学后,你来到空无一人的校舍后面,注视着我。
用一如既往温柔——不会区别对待他人的那双眼睛。
「嗯—,叫我来这里,是有什么事呢?」
像你这种人应该已经习惯于被告白了吧。因为甚至就连朋友很少的我『你被几年级几班的○○给告白了』的传言都能流传过来。
然后你对告白的对象一定会这样说。
『我已心有所属』。
你心所有属的对象究竟会是怎样的美男子呢,同班同学都争论得久久不能平静。虽然每次话题都是以『这个学校里并不存在与你相配的男生』的形式结束。所以就算我向你告白,也一定无法留在你的回忆里吧。
所以——所以我——不由分说——
「诶」
——吻向了你。
你一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向了我。你的表情能扭曲成这样是真的很罕见,而能独占你的这副表情的人正是我,这令我心情大好。
但是你却马上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,面向了我。
「怎么了?这么突然」
然后又用和平时一样温柔的语气说道。
实在过于无趣的反应,让我「诶……啊……」不知所措了起来。
「突然吻过来是不行的哦。这种事情要跟你特别的人做才行的哦」
你像是教导我一样继续说道。
你这过于冷静的声音,让我心里如同冒出了冷汗一样颤抖了起来。
因为我是下定了非常大的决意,才决定吻你的。
说不定可能会被你讨厌。
我的行为被传开,说不定会遭到非常残酷的迫害。
说不定我会再也无法来到学校,人生就此结束了。
明明我在这种恐惧的折磨下,仍旧想要成为你的特别。
你即使面对我的决意,依旧打算以『面对其他三十八人的微笑』来解决吗。
不过,从我无法在你的表情上挂上任何一丝伤痕的那一刻开始,我的图谋就已经失败了。
所以我强行驱使颤抖的身体,打算逃离这里。可是你温柔的视线却紧紧地缠住了我,让我在原地动弹不得。你的笑容明明是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,但是我却不知为何害怕不已。
仿佛就像即将被蛇捕食的青蛙的心情一样。
你像是为了嘲笑——不对,为了鼓励我,加深了笑容。
「还是说……认为接吻就能成为我的特别了吗?」
与表情同样充满了慈爱的声音,一下子滑入了我的耳中。
你那近在咫尺且充满质感的声音,仅凭着这声音就差点让我瘫软在地。
「如果觉得接吻就能成为我的特别,那你未免也过于小看我了」
然后这时,你终于将类似嘲笑的感情朝向了我。
多亏如此,我的感觉才能解开束缚恢复原样。
但是我心中的『从这里逃离』的想法已经消失了。
「被我这种人吻……不会觉得恶心吗?」
比起这个,我现在更在意为什么你能这么镇定自若。如果我是你的话,被像我这样的人吻的话,我一定会恶心到趴到地上呕吐的。但是你别说是吐了,声色甚至比平时还要冷静。
「很遗憾,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恶心。硬要说的话,可能还是算在可爱的分类里呢。虽然人性多少有些复杂,但是即使抛开这点,也很遗憾你并不能让我感到厌恶。对我来说不过像是被小狗舔了脸一样」
「怎么会这样……」
自己的决断被当成了『小狗本能』同级的东西,我多少受到了点打击。
「嘛,不过如果被小狗侵犯的话,即使不情愿也还是会留下心理阴影」
「……诶?」
你拾起了我脱口而出的困惑,「听不太懂打比方的说法吗?」向我问到。
「我是在说想要成为我的特别,不做到『试着侵犯我』是不行的哦」
你误会了我困惑的理由,直接明了地对着我说了出来。
这与常识脱节的解说温柔地抚摸着我心中的恐惧。
不,这不是恐惧,而是其他的感情。
「又或者说暴力也可以呢。要是把我痛打一顿到把脸打肿,那我每当照镜子的时候一定都会想起你。这样的话,即使只是一时你也能够成为我的特别」
你想说的我也知道。
正是因为能够理解,我才失去了话语。
因为,你仿佛就像是在说『敢侵犯我的话,就侵犯给我看』一样。
一股强烈的感情从我的心底涌了上来。
「嘛,虽然对于偏偏选择了『接吻』的你来说,应该也没有这样的骨气」
以这仅仅一言为契机,我的感情爆发,将你推到了。
后脑勺和头发都蹭到了地上,掀起了尘土。
「啊哈,这不挺好的吗。你的表情远比刚才要更加印象深刻哦」
将你推倒的人是我。
所以从位置关系上来看,是我的脸在上方。
但是却不知为何,有一种被你俯视的感觉。
「所以你要怎么做呢?难道打算再来一次你最擅长的接吻?」
然后你刻意用一种厌恶的语气挑衅我。
我握紧了拳头,憎恨的感情越烧越旺。
但是,我却无法找到挥下拳头的目标。
「你果然还是害怕呢」
你这次明确的浮现出了嘲笑的笑容,说道。
「即使能够吻我,但是却不敢打我。这也就是说,你从最开始就没有做出伤害我的觉悟。你自认为是决意的东西也只是不过如此而已。你今后也一定会将这半吊子的感情视作『决意』活下去。所以你终将一事无成。因为你只会光想着借口,就连殴打一个毫无抵抗的女人也做不到。所以你一生无法也无法从那恶心的自我意识外壳中逃脱」
「吵…吵死了!」
你的话语实在过于刺耳——但是我却找不到任何一句可以反驳的话语,我在混乱中这样叫喊到。但是对你来说,这似乎也只是愉快的调味剂而已。
「吵?要说吵的话,你的声音才要更吵哦」
庸俗的挑衅激起了我的愤怒。
紧握的拳头颤抖着,自己已经处理不过来自己心中的思绪了。
「这…这么想被打的话,那我如你所愿」
因为愤怒与兴奋让我的心脏躁动起来,心脏的声音让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。你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像是确认我话语的真伪一样,用冰冷的视线看着我。
纯粹只是这个眼神令我非常不愉快,纯粹只是为了摆脱这个视线,我挥下了拳头。
完全没有任何瞄准的拳头,打在了你眼睛的下方。夹在我的拳头和地面之间的你的脸上,发出了扑哧的不愉快的声音,一瞬扭曲了。
——不,不对。
扭曲这个说法错了。
你并非如此——在拳头的另一边,你笑了起来。
稍微过了一会,我的拳头和手腕感到了一阵钝痛,但是因为愤怒就连这股感觉也变得暧昧了起来。
「你…你在笑什么!」
困惑和恐惧超越了我的愤怒,促使着我这样叫喊到。
但是你——即使刚刚被打——仍旧一副有余的表情。
「不是……只是想着,虽然也有打过几次架,但是被想要成为我的特别的孩子打还是第一次呢。然后还有……嘛,原来你靠这样的一下就能满足呢」
所以你果然不过如此——
我打断了你的话语,再一次挥下了拳头。
一次.两次,三次——在看见你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,再挥下了一次。但是不管我挥下多少次拳头,都无法将笑容从你脸上剥下。
「哈啊……哈啊……哈啊,哈啊……」
我不再挥下拳头的时候,是我已经抬不起手的时候了。明明体力还有余力,但是肩膀从肩膀到都在颤抖着,无法随心活动。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你无言地看着我,用手推了推我的肩膀。
完全丧失了身体控制能力的我,就这样无能为力的倒下了。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我的束缚的你轻描淡写地站了起来,俯视着我。
不知为何这个视角让我感到非常自然。
因为这个原因,我的心里出现了另一个因此感到安心感的自己。
你想要开口,但又转过头,将混有血液的唾沫朝地上一吐。
这个动作非常有模有样,让我的心脏又以不同的方式跳了起来。
「打人意外地会有压力哦。而且是自己想要成为特别的对象的脸,那就更加如此了。你的身体无法动弹并不是骨折,只是心理问题而已,所以像这样休息一下应该就能正常活动了」
你并没有担心自己的身体,而是对着我这样说道。
「嘛,但是你也算是努力过了」
然后又向伤害自己的对方,投来了这样犒劳的话语。我原想要成为你的特别,但却被你说出了这样的话语,仿佛就像被你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一般。令我感到悲痛欲绝。
「……打人的那方开始哭起来,还真是罕见的构图呢」
看见我的泪水,你今天才第一次漏出了类似不知所措的声音。
仿佛就像在这种情况下惹哭了我,产生了罪恶感。
「今天原本只是打算稍微做做场景演习。如果单方面被打或者被伤害的话,就算是月野应该也可以将对方视作特别吧。嘛,但是像今天这样被打,月野似乎也觉得被强行推到也意外的不错呢」(注:她自己就是月野,她在自己说自己的名字)
你就像在说他人的名字一样,说出了自己的名字。
但是这个语气实在过于自然,我也没有感到太多违和感。
「所以,给你一个奖励吧」
你使用了一个最不适合这个场合的单词。
……奖励什么的。
因为是你让我打了你自己,所以我怕被从侧腹踢一脚,做好了防备。就连我的这种胆小的反应也引以为乐,她突然凑近盯着我的脸笑了。
这张笑容就这样朝着我逼近——直至零距离。
「这是我的初吻哦」
在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,你这样说道。
「嘛,虽然真正的第一次已经给了一酱了。但是世间通常都说姐妹之间的吻并不算在初吻之中。所以,好好珍惜应该也没有问题吧」
你丢下这一句话,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校舍后。
想要追上去的心情非常强烈,但是我的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。
这感情一定是我人生的缩影。
下周星期一,你带着略肿的脸像平常一样来上学了。同班同学马上问着发生了什么,将你包围了。因为噪音的原因,我完全听不到你的声音,但是从周围的反应看来,你似乎没有提到星期五的事。
在聊了十分钟之后,你才终于被从人群中解放。
然后,与眺望着你的我对上了视线。
我一瞬停止了呼吸,心脏也要停了下来。
但是你却——
「早上好」
——和往常一样对我进行了问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