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译版 转自 百合会
翻译:beta_hihi
对于小学生——特别是小学生女生来说,门限正所谓世间的铁则。
大致上被定为夏天六点,冬天五点,根据家庭情况多少会有些区别。就比如说しおり栞的家里很严格,比学校规定的时间还要早30分钟回家,而ひろみ广美的家里则是那个好像是叫放任主义的东西来着?一直都会让她一直玩到七点为止。
这是在这样的门限中孕育出的我们的故事。
在我成为四年级学生过了半年时间的某一天。
这一天放学后,突然下起了雨。
我还不至于这种下雨天也会跑到运动场无邪地玩闹到满身是泥,所以我漫不经心的留在了教室里,眺望着从窗户玻璃上滑落的水滴。早知道这样的话,就随便抓住一个同班同学强行去她们家玩就好了,但这也都是马后炮了。老师似乎也还要批改试卷,留下一句「快点回去哦—」就去办公室了。就在我放弃了打算老老实实回家的时候,同班同学来了。
——是さくらい樱井うたこ诗子和みそら美空しおり栞。
两人似乎是刚从图书馆回来,栞的手里正抱着『怪侠佐罗力』的新刊。而诗子则是两手空空,应该只是陪着栞去图书馆了吧。
从两人的氛围中,便能明白她们接下来要去其中一方的家里玩了。
如果放过这个机会的话,我就要一个人寂寞的待在客厅,重新看起存在机械硬盘里的已经看过几十遍的电影了。所以我气势汹汹地缩短了与两人之间的距离。
「呐呐!今天,要不要一起玩?」
我试着提出了这样的提案。
拒绝的话那就被拒绝吧,倒也是没什么关系。
栞是一副犹豫的表情,而诗子则感觉表情有些不悦。诗子是看起来很成熟但是却很任性的那种感觉的孩子,一直都是这种感觉的表情,所以也不知道她的真心。令我感到意外的是,诗子虽然一副这样的表情,但却同意了。
因此,我们三人一起并排走了起来。
我忘记带了伞,所以和诗子一起撑着她粉红色的伞。其实原本是想到栞的那把蓝色的伞下去的,但是我和栞身高有15CM的差距,所以还是去诗子的伞下了。
按身高顺序来我从后面数起是第二,而诗子则是第五,感觉刚刚好。(注:个子高的站后面)
之后将要去放东西,再告诉妈妈自己要去哪的栞送回家。我们两人在栞的家门口,听着雨滴敲打着雨伞的声音,一起等待着栞回来。
「はづき叶月没关系吗?不回家一趟」
啪嗒啪嗒——诗子向正在倾听着雨声的我问道。因为对话的时候应该看向对方的脸,所以我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头转向了诗子,但是脸的距离比我想象的要近的多,吓了我一跳。毕竟是在一把伞下,所以离得近也是当然的,但这实在有点太近了。她大大的眼睛如同银杏一般,像是草莓软糖一般柔软的嘴唇吸引住了我的视线。
我看向她的脸庞,明明身体纤细但是脸却圆鼓鼓的,不知为何突然想戳了起来。我像是为了不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,漫不经心地看向「美空」的门牌,开口说道。
「恩。因为诗子家和我家,完全就是反方向嘛」
栞与诗子是邻居也就算了,要是连我家也转一圈的话,光是走路就要花三十分钟了。这样的话还不如多少拿着一点行李在手里要好。
「而且就算回家了,妈妈也还没有回来」
我这样说完后,诗子显得很惊讶。
瞪大了眼睛发出了「诶—!」的叫声,不知为何听起来好像还有些高兴,我开始觉得奇怪了。为什么我妈妈回来的晚,诗子会高兴呢?我家是单亲母亲家庭,所以妈妈必须要出去工作,诗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呢。
要是因此感到高兴的话,那我肯定会生气的。
「这有什么有意思的?」
自己都能明白发出了『生气时候的声音』,意识到了的诗子开始慌张了起来。
「啊,不是的。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」
就在诗子慌张的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哒哒哒——传来了如雨声一般轻巧的脚步声。是栞回来了。刚才还是运动鞋的脚上现在已经换上了黄色的长靴,上半身是同色的雨衣,一副彻底武装的样子。顺便还拿了一个小手提包代替了双肩包。可能是太着急了,呼吸都慌乱到让人觉得有些同情了。
「对不起呢,让你们久等了。这个,是妈妈叫我带过来的。点心」
在栞这样告知后,我的意识完全转移到了点心上去了。
「诶—!这里就是诗子家吗!?」
在诗子的带路下来到的是,总觉得,好厉害的房子。因为明明是独栋楼却有自动锁。还有非常大。好厉害。然后,我嘴里不断漏出着好厉害好厉害,而诗子则,
「很不好意思的,别这样」
这样说道,然后熟练地从包里拿出钥匙,打开了门。玄关也理所应当的很大,光是鞋柜就有衣柜那么大了。偷偷的打开了一点,里面真的装了很多鞋子,我开始担心起这个家里到底住着多少口人。
但是,诗子家里却莫名的安静。
仿佛将寂静装进了真空包装中一般。
这种不协调的感觉……是该叫做矛盾吧?……我开始在意了起来便开口了。
「诗子家是几人家庭呢?」
「我家?我家是三个人。我是独生女」
「独生女!?」
我不由得大声喊了出来。那这么多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!
「独生女也不是这么少见的事情吧。栞的家里不也没有姐妹」
「恩。啊咧,叶月酱好像也是独生女来着吧?」
栞用手脱着长靴一边问道。
嘛,确实我家也没有兄弟姐妹。
「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」
我是因为明明是独生女却还有这么多鞋子而惊讶的。这样告诉她们后,诗子做出了恍然大悟的反应,然后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「到时候会告诉你的」。
诗子就这样走去了里面,我和栞留在了玄关。
栞还是在跟长靴进行着格斗,所以我帮忙帮她脱下了。
「栞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鞋子吗?」
为了不让诗子听见,我小声询问,
「唔—嗯……隐隐约约?」
不知道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,只得到了这样不得要领的回答。
看来,并不是能直接告诉只是偶尔来玩的我的事情。
虽然只是个人感觉。
在洗手间洗完手后,三人一起朝诗子房间走去。
路上,我东张西望的在诗子家里看来看去,总之不管什么东西都很大。像是有我被窝那么大的电视,还有我的房间那么大的衣柜——当然,里面装有着的大量衣服,就算将我家一族人的衣服加起来也比不过——房间的数量也用双手都数不过来,甚至连台球桌和飞镖靶也有。
所以我问了「这里能玩保龄球吗」,然后得到了不能的回答。
我还想再继续探险一会儿的,但是却被说「叶月看起来就像会弄坏东西,所以不行」,然后就这样被押送到了房间里。嘛,虽然诗子的房间也是,冲击也挺强烈的。
首先是很宽阔。
大概有我房间的2.5倍。
然后就是很多。房间的角落里有着望远镜,地球仪,长笛,像是吉他一样的东西什么的,还有摆着很多我不知道名字的东西,好厉害。
诗子无视在房间里东跑西跑的我,从衣柜中取出了桌游。轮流抽出圆环里插着的几十根五颜六色的棒子,先弄倒的那个孩子就算输的游戏,然后还有注意不要让中央的企鹅掉落,一点一点弄掉周围的冰块的游戏,再然后还有小心不要弄倒,大家一起把小椅子堆高的游戏。我最开始还觉得电视游戏应该更有趣吧?但不知不觉也沉迷了起来。可能是平时不怎么玩这种实体游戏,所以愈发觉得开心了。
诗子不愧是拥有者,很熟练是我们所有人里玩的最好的,而栞似乎容易紧张,一到最后关头一定会手抖,所以是我们里玩的最烂的。而我夹在两人中间。
然后,游戏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,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,到了栞不得不该回家的时间了。
我稍微迟疑了一下,然后站起来目送栞离开。
因为栞家里的门限特别严格,所以要配合她有些微妙的感觉。
「那么,明天见呢」
栞这样说完,离开了诗子家。
夹杂着雨水的潮湿空气从门缝吹了进来,感觉稍微有点冷。
哐当……如同脚底有沙子在硌脚一样的氛围,在我与诗子之间流淌。
原因是再次变为了两人,所以又要发生互相试探的情况了。
……我可以在诗子家待到什么时候呢。
让别人在家里玩只能到这个时间为止,基本上每家都会有类似的规矩。
诗子家里看起来很有钱,总感觉这方面会很严格。
这件事该不该向诗子确认呢?我在心里这样犹豫着。
不对,要说该还是不该,那肯定还是该的。
但是要是确认了之后,双方都开始意识起回去的时间,那感觉就要度过一段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时间了。我很讨厌度过这样的时间。
更为重要的是,我想尽可能跟诗子玩的更久一点。
要是干脆,诗子也能忘掉时间就好了!我的心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。
所以我决定闭口不谈时间的事情,等待由诗子开口说出。
感觉诗子身上的氛围有些僵硬了起来,是因为栞不在了,和我两人独处有些尴尬吗?那么我就必须要让诗子开心到忘记时间才行!我在心底下定了这样的决心。
我们一起回到了房间里,这次两人一起玩起了电视游戏。操纵着粉色的球体,总之就是朝着画面右侧前进的游戏,能够复制敌人能力的地方也显得很可爱。(注:游戏是星之卡比)
然后我又沉迷进电视游戏中了,在已经通关了三关的时候,我才回过神来。
看向窗外已经一片漆黑,就连自己都觉得玩过头了。诗子她也是,和我计划的一样,沉迷在游戏中似乎也忘记了时间。
……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。
因为自己有想要将时间混淆过去的想法,所以还是有着不小的罪恶感。
同时诗子的妈妈是不是也差不多改回来了呢?我产生了这样的担心。然后看见一直玩到这个时候的我们,『到底怎么一回事!』像这样训斥诗子。
而且会在我的面前表现的很亲切,但是在我回去后就会开始训斥诗子。
如果会这样的话,我开始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,想要确认一下时间,我偷偷环视着房间里。
但是,这时我意识到了某个事实。
「啊咧?说起来,诗子的房间里没有时钟呢?」
活了将近十年,在小孩子的房间里没有看见时钟还是第一次,所以还是挺惊讶的。明明有这么多东西,却找不到时钟的位置感觉有些奇怪。
「呜……」
「我只是想要知道现在几点了——诶,为什么会说『呜……』呢?」
诗子的反应仿佛就像被戳到了痛点一样,让我也有些迷惑了。
我注视着诗子的眼睛,她很明显的在焦虑,一下子就移开了视线。
「那个……姑且,桌子上有一个……」
对平时说话很利索的诗子来说真少见,像是嘴里被塞了棉花一样的语气。听她这么一说,我检查了一下桌子上,找到了一个被盖在桌子上的时钟。
——为啥盖着嘛!
我这样想着一边确认了一下时间,已经七点半了。
「呜诶!这不是已经七点半了嘛!难怪我开始觉得肚子饿了」
在我摸着肚子的时候,诗子开始慌慌张张的挥起了双手。
「对…对不起呢……我还是第一次玩到这种时间,和叶月一起玩比想象中的还要开心……叶月是不是也差不多要到回去的时间了呢—……我一这样想到,就说不出口了。因为,如果告诉了叶月时间的话,那叶月肯定就要回去了」
我会送你回去,陪你一起跟妈妈道歉的!
诗子这样喊到,然后猛地低下了头。
她甚至眼角都浮现出了泪珠,但是我看见她这个样子却很想笑。
「啊哈……哈哈哈哈哈!」
不如说已经完全爆笑了起来。因为平时都是任性公主印象的诗子,却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冒着眼泪道歉,戳中了我个人方面的笑点。
但是比起这个更为有趣的是——
「你…你在笑什么啊!」
「——因为,想到诗子居然会和我在意同样的事情」
——因为我一直觉得诗子是与我完全相反的人。
诗子居然和我是同样的心情,而且甚至还冒出了眼泪,这个事实实在是有趣到让我忍不住了。这也正是说明诗子比我还要在意这个事实。
因为我实在还是不至于会冒出眼泪来。
不对,倒是笑的太欢了,眼睛里冒出了一点眼泪。
「同样的事情……到底怎么回事?」
诗子不安的询问到,我忍住笑意向她说明。
「我,今天就算回家家里也没有人在。所以就想尽可能玩得晚一点……为了让诗子不意识到时间,所以我才在拼命的玩游戏。所以觉得太好笑了」
「诶……是这样吗?」
恩。我这样回答道,然后诗子也「这算什么」笑了起来。
诗子的脸上刚才还浮现出了泪珠,但现在却被笑容给重涂了。
「我也是,想要让叶月开心的玩到不想回去!」
「但是,因为这个原因结果上还是开心的玩到忘记时间了呢」
「我也是!」
诗子这样说着,露出了像是低年级孩子一样无邪的笑容。
当我们为了让彼此开心而认真起来的时候,却连自己都已经沉迷进这个行为本身里去了。这个事实似乎都戳中了我们两人的笑点,我们就这样笑了好一会儿。
在秒针回转了一圈,我们重新取回了冷静的时候,诗子开口了。
「刚才去栞家的时候,叶月不是说妈妈不在家吗?所以就在想叶月家是不是也和我家一样……双亲都在工作呢?」
「不是。我家爸爸和妈妈离婚了,所以家里只有妈妈在。然后妈妈在附近的护理机构?打零工。今天是晚班?的日子,所以稍微晚一点也没事的」(注:叶月不知道这两个词啥意思,所以是疑问句,后面像这样不知道这个词是啥意思,在后面加上问号的也不少,所以就不一一注释了)
「是这样呀!」
诗子的眼睛睁到不能再大,兴趣满满!一副这样的表情。
与她在教室时的印象完全相反的氛围,让我又差点要笑了出来。
「叶月妈妈会晚归的时候有多少呢?」
「晚班的话一周有一到两次,一直到早上都不会回来的日子,大概一个月有一次吧」
妈妈不会回来的日子,相对的会让外婆来家里。
但是外婆的门限比妈妈还要严格,如果不比平时更早回去就会挨骂。
「那诗子呢?双亲都在工作所以回来的很晚吗?」
一直被这样单方面的提问,我也开始在意起了诗子的事情。
「恩。啊,但是爸爸与其说是回来的晚,不如说回家的次数就很少……我爸爸好像是家具进口?在做着这样的工作,经常在外国,总是好几天都不回来。妈妈好像是服装设计师?的工作,也一直都非常忙。所以回来的都特别晚,不到半夜都不会回来」
虽然已经习惯了。
诗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喃喃说到,但是她嘟起的嘴正在诉说着她的感情。
……果然即使不喜欢留在家里看家,但也是会习惯的呢。
一个人被留在寂静的家里,就会有一种要被氛围压垮的感觉。我只是一周一两次的程度,还可以忍耐,但是诗子的情况一周能有一两天父母早归都算好的吧。要是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待着的话,我肯定会很想哭的。
同为拥有相同烦恼的人,回过神来时,我就向诗子问道了。
「我家,妈妈不到九点就不会回来,诗子呢?」
「我家妈妈最早回来也是要九点」
诗子抬着眼望向了我。
刚才流的泪还残留着少许,看着她的眼睛,感觉有点心跳不已了起来。
大概,我接下来说出的话,是坏孩子才会说的话。
「那……到那样的时候,我可以再来诗子家……玩到晚一点吗?」
诗子这样听到,眼中残留的泪水一瞬便散去了,变得如同太阳一般闪闪发光。她的笑容实在过于耀眼,我只能束手无策的闭上了眼睛。
「真的吗!?」
即使闭上了眼睛,她那明朗的声音仍旧要让我感到耀眼了。人类原来即使不使用眼睛也能感到耀眼呀,我想到这个就觉得挺新奇的。
「什么真的假的,是我在问可不可以再来玩哦?」
我苦笑着回问到,但是诗子满面的笑容却抹去了我的苦笑。
「可以哦!肯定可以啊!哇—!叶月,最喜欢啦!」
说完,诗子顺着话语的气势抱住了我。
然后就这样开始蹭起了我的脸。
我似乎比起其他孩子嗅觉?要更加敏感,不太习惯像是别人家,或是同班同学的气味,但是诗子身上传来的如同香皂一般温柔柔和的气味,让我吓了一跳。
在一起能令我感到安心。
这样的气味。
「最喜欢也太夸张了呢」
我虽然这样回答,但是其实也并没有觉得不好。
因为被像这样直接的传达最喜欢的话语,感觉真的是非常久违了。感觉心里有点痒痒的,但是被成熟的诗子这样说,让我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了。
然后在这之后我们每周两次,会在向父母保密的情况下一起玩到晚上。
最开始的两次,只是在诗子家探索就结束了。
诗子家虽然没有保龄球场,但是却有在房间里也能玩的高尔夫球套装,还有我前所未见的外国玩具,电视里也随时都能看到汤姆和杰瑞。还有在房子深处还有露天浴室,地下室什么的,我基本上对这种新奇罕见的东西都最喜欢了,光是在诗子家跑来跑去就能玩几个小时。
然后在这一周里我与诗子之间定下了几个规矩。
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要向大家保密的事情。
要是透过同班同学暴露给了父母或者老师就太麻烦了——但这只是表面上的,这其实大概是因为我们对于『只属于两人的秘密』,抱有着小小的憧憬吧。
在教室中偷偷的用眼神交流,再相视而笑的感觉还挺舒畅的。
不过这是只属于我个人的秘密。
诗子是个喜欢身体接触的孩子。
不对,在学校的时候并不是这样——不如说,甚至感觉在有意识的避免与他人接触,但在和我两人独处的时候,会握住我的手,又或者会突然抱过来。如果是其他孩子的话,我可能也会抱有排斥感。但是因为对方是诗子,我才并不会觉得讨厌,所以就决定任由她喜欢了。
但是说到底,我与诗子的关系也是秘密,也没有可以说的对象。
就在下一周,诗子给我看了一个装着上锁抽屉里的小箱子。
这个小盒子上也有着锁,打开了以后,里面装有着很多硬币。银色或者铜色的较多,画着女人侧颜的好像也比较多。
我第一次见到硬币的小山自然而然的发出了「噢—!」的欢呼声。
然后诗子似乎也因此感到心情舒畅,发出了「哼哼」的可爱鼻音。
「这个呢,据说是外国的钱哦。是爸爸送给我的!」
沐浴着照明而闪闪发光的硬币——然后眼神比硬币还要闪闪发光的诗子这样说道。
「嘿诶—!外国……指的是美国对吧?」
「诶。不对哦。外国不只是美国……像是英国,法国,澳大利亚,再然后中国和韩国也是外国哦?叶月,难道说不擅长学习吗?」
「呜……我光是记住都道府县就已经竭尽全力了」(指日本全国的47个一级行政区,相当于中国的省份,分别为1都(东京都)、1道(北海道)、2府(大阪府,京都府)和43县(県))
现在在社会课上就要求必须要记住都道府县,但是居然要记住47个名字我觉得老师是真的疯了。而且似乎还要求我们连汉字也要记住。
「说起来,叶月完全记不住都道府县呢」
「……而诗子似乎很顺利呢」
我们班上,每周会有一次在社会课开始前的考试,必须要填出所有都道府县的名字。最开始还是选择题,现在已经变成了填空题,而我的分数能超过两位数都算是好的了。而说到另一方的诗子,不止是都道府县,似乎连县厅所在地都能背出来。明明我连『xiàn tīng suǒ zài dì』这个词都说不顺畅。
因为『xiàn tīng suǒ zài dì』不是感觉很像绕口令吗?
不对,我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思考社会课的事情呀。
「别说都道府县的事情了,都道府县到此为止了!」
「不是,最开始说都道府县的不是叶月吗」
诗子这样吐槽道,然后似乎也想聊聊『外国硬币』的话题,将硬币一枚一枚的摆在桌子上开始解说。我望着这些稀奇的图案,侧耳倾听诗子说的话。
「然后呢!这个是德国的钱,爸爸帮我找到了和我生日同年的硬币。所以呢,这个是我的护身符,也是我最重要的宝物!在德国,人们会把与自己出生年份相同的硬币当作幸运护身符……所以,爸爸特意为了我特意去找了!」
感想只是原来如此。
我比起说话内容,诗子说话时闪闪发光的表情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。每当诗子说到爸爸这个单词的时候,声音就会兴奋起来,将诗子最喜欢爸爸的这件事传达给了我,光是这样,就让我也觉得温暖幸福了起来。
这样的心情,还是生平第一次。
日历翻过一页,进入了十一月。
太阳下山的时间也渐渐变早,大家都逐渐换上了冬天的服装。新闻上说山顶上已经开始下雪了,来周的话札幌就会迎来初雪。
我还是一如既往以一周一两次的频率来到诗子家。
明明诗子家的探索已经结束了,但是诗子说还有我没有见过的珍藏之地,所以我就按照她的命令,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,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穿着外套开始了探险。前往的地方是诗子父母的寝室。因为诗子禁止了我进入父母的寝室,所以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。到底有什么想让我看的呢,就在我被这样的期待与不安所围绕的时候,然后诗子突然回过了头,对我露出了笑容。
「你看,就是这里!」
诗子所打开的是床边的窗帘,而窗帘另一边展开的是一片广阔的空间。
「哇啊—!好厉害!诗子家阳台也好大呢!」
还以为只是晾衣服程度的区域,但是比一楼的客厅还要大吓了我一跳。然而,诗子似乎被吓了一跳的我给吓了一跳。
「阳台……这个是叫露台的哦」
「露台?露台是什么?和阳台不一样吗?」
「额……我也不知道详细」
诗子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打开了露台?的玻璃门,穿上了旁边的一双稍大的带跟鞋,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到外面。我也穿上了旁边放着的大人用的拖鞋,跟上了她。露台上放着两把像是会在泳池出现的那种类型的躺椅,我们决定试着两人一起亲密地并排躺在上面。
在诗子家房顶上仰望的夜空,没有一丝遮掩非常的辽阔。
甚至有一种一不留神就会坠入空中的错觉。
就在我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,身旁的诗子开口了。
「不伸手看看吗?」
「伸手?向星星吗?」
「恩」
「为什么?」
「总感觉叶月很像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样子。然后还说着『好像能摸到呢—』」
「不是,就算是我也是知道手是碰不到星星的」
我有点火大的对诗子说到,但是诗子却噗呲的露出了从容的笑容。
说不定『在意这种事情』才显得更加孩子气。
「不是在愚弄你哦,只是在这样的时候不是会觉得很轻易就能碰到了吗?」
看向身旁,发现诗子正朝着夜空伸出了手。
她的这幅样子完全没有孩子气的感觉。
将手笔直的伸向夜空的诗子,甚至还显得格外美丽。
所以我被她带动一起伸出了手。
但是非常可惜的是我的手并没能触碰到星星。
不过却感觉一旁的月亮像是勾到了我的指尖一样。
「说起来,在春夏冬的时候是三角形的,但是在秋天却是四角呢」
原本以为会是伸手的话题,这次又变成了图形的话题。
「在说什么?算数吗?」
因为正好在学求四边形面积的方法,所以我还以为肯定是在说这个话题。诗子头脑很好,所以经常拿学校学习的事情来捉弄我。
「不是在说四边形。我是在说星星。老师也有说过,你不记得了吗?」
「不记得」
「叶月真的一谈到学习就不行了呢。像是星空什么的……平时不怎么看吗?」
诗子的语气稍微有些失望。
说实话我每天都过得眼花缭乱的,没有什么悠悠哉哉看向天空的闲心。
「与其说是不怎么看,不如说完全没有看过。也就像是幼儿园七夕?的时候跟大家一起留下来看过吧。虽然也觉得很漂亮。诗子经常会看吗?」
「恩。在等妈妈回来的时候,总是会不由得像这样来这里看星星」
说起来,诗子的房间里好像还有望远镜,和一个转来转去的星座表来着。
大概诗子与我不同,很喜欢星星吧。
所以大概,她看见对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什么兴趣的我,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吧。不知道为什么,感觉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展开,我不由的苦笑了起来。
「真拿你没办法呢。那我来教叶月关于星星的事情!」
果然来了呢。
诗子很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说给我听。
说实话,我的脑子并不算太好,只听一次的话,根本进不到脑子里,但是我很喜欢诗子讲述时的表情,所以总是在不留神中就倾听了起来。
「恩。那么就拜托你吧」
在我这样说完后,诗子就咚!地拍了一下胸膛说「交给我吧!」。
「是呢……那就先从叶月也知道的地方开始吧」
水瓶座和双鱼座知道吗?诗子这样向我问道。
「这我还是知道的哦。是占卜的那个对吧?」
每天早上去学校前都有在新闻上看到,所以肯定是知道的。
「虽然预料到了你会这样回答,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」
「也就是说,在这片星空里,也有水瓶座和双鱼座吗?」
我这样问道,隐隐约约感觉老师好像也有说过。
嘛,反正现在就要被诗子教了,这种小事就不用去在意了。
「你看,那就是水瓶座,而在旁边的就是双鱼座」
诗子用手指指着天空对我说明着,但是因为视角有偏差,所以我不搞不明白她指的是哪颗星星。因为搞不太明白所以我开始觉得是不是诗子其实也不太明白。
……应该不会是随便指的一个地方吧。
「不是,这怎么知道呀。还有说到底指的是哪呀」
我认为是视点位置离得太远的原因,所以便移动到了诗子的椅子上。
椅子是大人用的,所以能勉勉强强容下我们两个。
「等下,好挤的哇!」
但是我和诗子个子都算是比较高的,所以差点坐不稳摔下去。
「所以说离得远不就搞不明白吗。哪个是水瓶座,哪个又是双鱼座呀」
「双鱼座……不对,所以说,那个是水瓶座……」
即使这样说,果然我还是搞不太明白。
也许应该让视点再更加接近一点,所以我试着将脸与诗子的脸贴在一起。
啪哒……在脸颊与脸颊贴在一起的瞬间,诗子发出了「咿呀!」的声音。
对于诗子来说,这似乎是会让她忘记自己现在在哪的冲击,她打算就这样拉开与我之间的距离。在原本就很狭窄的椅子上。她越是退后椅子就越是倾斜,然后椅子失去了平衡,我们就这样半回转着被抛了出去。
「好痛—……诗子,至于这么讨厌吗」
「与其说是讨厌……不如说是太突然被吓到了……啊!」
诗子意识到自己被我压住了,慌张的将我的身体剥开。因为疼痛,我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了,就这样一滚,仰面躺在了诗子身边。
「什么突然,明明平时都是诗子突然过来乱摸又或者抱过来什么的啊?」
「不是……是该说自己主动做的和被对方做的完全不一样,还是该怎么说呢」
「也就是说讨厌被我这样做呢。真受伤呐—」
「所…所以说才不是这回事……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嘛」
诗子不高兴地嘟囔着,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身旁的我的手。她的手原本应该和我一样在室外变得冰冷了起来才对,但是却不知为何比我的手还要温暖非常舒服。
「说过来,叶月理解星座是什么样的东西吗?」
然后诗子将对话带回了原本的方向。
似乎她想聊星星想到不行了。
「唔呃。完全不知道」
「我就知道。那怎么可能会明白嘛,那……来,看这个」
诗子这样说着,将手机上的水瓶座的图片给我看。
上面有好几张图片,其中一张是与我现在看着的夜空同样的照片,然后另一张是在上面线连起来的图片,然后最后上面追加了谜一样的插画。
「诶,这是什么」
到将星星用线连在一起的地方我还能理解,但是最后的插画真的意义不明。
「以前的人们,看着夜空想象着许多故事,然后将各式各样的东西引用在了星星上哦」
「只靠点和点,就能想象出这样的图画吗?以前的人们」
「似乎是这样呢。像是现在漫画和动漫的替代品一样。虽然星星会转,但是不管是谁不管在哪都能看见相同的景色,而将故事注入其中,就能不断重复的品味」
确实不管是在诗子家,还是在我家都能看见同样的星星。
这也正是说明我们看着的天空,与东京的人们看着的天空也是同样的东西。
这样想着,突然就觉得有点浪漫的感觉了,但这也只是因为有诗子的说明而已。不管再怎么说,将星星跟刚才的插画联系在一起也太胡扯了。
至少对于现代孩子的感觉来说,是这样想的。
「真怪。我觉得我画的都比这个好」
「才不是这个问题」
诗子笑起来的时候,不知为何握着的手又握的更紧了。
这股感觉不知为何非常难耐,回过神来时,我就将一件奇妙的事情说出了口。
「那我们也来制作星座吧」
「诶」
意料之中,诗子一副『你到底在说什么』的表情看着我。但是要将自己的说出的话撤回感觉有点羞耻,然后我就顺着这个势头动起了嘴。
「你看,那里和那里!再然后……和那里连在一起,就是诗子座!」
「……刚才绝对是随便选的对吧?」
「啊,露馅了?」
趁着势头随便乱选的事情暴露了,感觉更加羞耻了。
但是诗子能笑起来,变成玩笑一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。
就在我这样想着安心下来的时候,诗子突然指向了夜空。
而且用的不是空着的那边的手,而是和我牵着的手。
「那这就是叶月……不对,あき爱希座呢」(前面没说过,应该是叶月的名字,与秋天同音)
与刚才不同脸的位置非常近,而且还是手重合在一起的状态,所以我才能马上明白了诗子指的是哪颗星星。最大的原因是,那颗星星比其他的星星更加显眼。
「那个……是那颗星星吗?为什么?」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」
我朴素的疑问,让诗子一瞬语塞陷入了沉默。
「……因为是最亮的」
然后,诗子像是找借口一般,小声的说道。
这算什么。
因为这种理由来作为星座,真的能作数吗。
「什么因为是最亮的……而且星座不是要好几颗星星连在一起才算是星座吗?」
「真…真啰嗦呐!因为叶月是笨蛋,所以不是一个的话不就不知道哪个是自己了吗!对叶月来说一个就足够了。而且对于我来说,叶月也是仅有一个的」
「真是不讲理呢」
我这样嘀咕着,但也没有感到不舒服。
而且这句话语应该是现在的诗子能够准备出的最好的称赞的话语。
因为,诗子像是星星,硬币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,她是最喜欢的了。
所以『最亮的』这句话语,也有着一种意味着她心目中的『最』的感觉。
自己想着也觉得羞耻了起来,所以将话题带回了诗子座上。
「那,我旁边的那颗就是诗子座了」
从现在还紧紧牵着的手上竖起了一根手指,指向了旁边的一颗星星。
「那刚才的呢?」
「连指的是哪些都忘了。所以果然还是这个是诗子座」
这也太随便了啦……诗子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,但是她的视线仍旧注视着那颗星星。
「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那颗星星会是我呢?」
诗子用期待与不安交织在一起的独特声音向我询问道。被用这样的声音询问到,就连我也开始『必须要说出个正经理由来!』这样紧张了起来。
嘛,虽然理由已经想好了。
但是却有若干的不安,不知道诗子能否接受。
「因为那颗离我最近。所以我就不会忘掉那颗是诗子了」
「啊哈哈……这算什么」
听到我简单明了的回答,诗子漏出了「啊哈哈」的可爱笑声。
但是我并不清楚这个笑声是否代表了接受了我的理由。
「诗子讨厌吗?」
「不讨厌哦。不如说还很高兴」
听到这句话语,我们双方不约而同地将手握的更紧了。
……太好了。
我似乎已经紧张到了会像这样在心中自言自语的程度。
「那些星星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我们这样,牵着手呢」
「牵着的哦。至今如此,今天也是,今后永远也会是这样的」
我们互相细语着这样的话语,在露台上继续仰望着星空。
回到了房间的诗子,没有告诉我去哪,就在走廊里跑了起来。
因为诗子的去处也就只有她的房间,所以就慢慢地跟了过去。在我进入房间里的时候,诗子就将什么东西铺在了桌子上。被她的背后挡住所以看不见桌子上,但是从哗啦哗啦的声音听来,我明白了那是硬币。
诗子从中拿出了一个,然后向我招手。
「叶月,伸出手来」
我伸出了手来,然后叶月让我握住了那枚硬币。
我慢慢张开了手掌……
「这个……这个不是诗子的护身符吗」
诗子从爸爸那收到的德国的硬币在我手上,让我吓了一跳。
「这个,送给你!」
然后听到诗子接下来话语的我更加惊讶了。因为这个可是——
「诗子不是说过……这个是最重要的宝物吗?」
「恩。是的哦。所以呢,我希望能由叶月拿着」
也许是因为刚才在室外的原因,诗子的脸稍微有些红,在她告诉我时的眼神,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。所以我才能明白诗子是认真的。
「因为……叶月会一直待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不是吗……?」
诗子询问着的声音带有着些许的不安,这个行为对她来说还包含着『送出自己最重要的宝物』之上的意义,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。我并没有拒绝的理由。
不对,即使有理由,我也一定不会拒绝的。
诗子的表情已经认真到了如此的地步,所以我也便想要回应她了。
「恩。我知道了!我……会把这枚硬币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哦!」
「这的吗!?谢…谢谢你,爱希!」
「为什么诗子要道谢呀。明明收下的不是我吗」
「诶?我也不知道!只觉得非常高兴!」
光凭话语似乎不足以发泄高兴,诗子就这样抱住了我。果然自己主动还是没问题的呢。明明刚才我碰的时候还做出了「不行!」这种感觉的反应呢。
但是像这样互相触碰着的感觉也并不坏,所以我也没有吐槽出来。
因为送礼物的事情,我离开诗子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五十分了。
妈妈晚班结束的时候是九点整,然后再加上回家花的时间,所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。但仍然稍微有些不安,所以我向家小跑着回去。
到了家后,朝着门上插入了钥匙的我,脑袋一片空白。
因为平时上着的锁,现在却没有上着。
我颤颤巍巍的打开门,然后在客厅听到了妈妈的声音。
看来似乎是在向哪打着电话。我脑袋一片空白愣在了玄关口。正好打完了电话的妈妈注意到了我,沿着走廊跑到我身边。
「妈妈……?为什么——」
妈妈打断了我的声音抱住了我。
「爱希!你这种时间到底去哪了!妈妈,担心死了啊!向学校还有朋友那都打过电话了……但是,都说不知道你在哪,妈妈还以为被诱拐了……」
妈妈像是无意识一样向我说出了刚才的事情,然后突然回过了神站了起来,重新到了电话面前,开始联络起了各种地方。光是从电话的数量上我就能明白自己究竟让妈妈有多担心了,内疚充满了我的内心。
从结果上来说,妈妈工作的那个机构来了新的兼职人员,所以已经没有上晚班的必要了。而妈妈也有跟我说过这个事情,但是过于期待去诗子家的我并没有听进去。
当然,因为也妈妈也联系了学校,所以第二天,我被老师和妈妈两个人刨根问底地问我去了哪里。但是,我并没有说出去了诗子家。
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诗子也被骂。
——明明才刚收到幸运护身符。
大概这个护身符应该不是在我手里,而是在诗子手里才有效果吧……所以在从她手中离开的瞬间,我们秘密的关系才这样轻而易举的结束了。
在做出了那样的约定后,我却没办法再去诗子家玩到晚上,感到很抱歉的我自然而然的开始避开诗子了。因为如此将真正的原因传达给诗子,让诗子失望的话,我就害怕到不行。原本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向班上的其他人保密的,所以我们在学校也并没有怎么说过话,放学后不再聚在一起,我们就没有了说话的机会。然后下一周,雪罕见的跟天气预报一致开始下了起来,没花多长时间就将札幌这座城市染成了雪色。因为这个原因让我的步伐越发从诗子家偏离了。
自从不再能和诗子一起玩之后,让我感觉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慢了。
不对,只是因为和诗子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了,所以只是单纯的反作用而已。既然时间走的这么慢,那么不如干脆停下来还轻松点,但是不管时间流逝的有多慢,我也无法阻止它的流淌。慢下来的步伐不断折磨着我,等回过神来时,时间已经一周两周的过去了,日历也翻过了一页到了十二月。
我为了不让妈妈担心,按照门限时间回到了家里。
而且只要到了六点,妈妈就会回来了。
但是我的心里却如同开了洞一般,感到无比寂寞。
「爱希,你有这么喜欢星星吗?」
妈妈突然向我问出了这样的事情,坐在煤油取暖器前发着呆的我呆呆的做出了「诶?」的回应。然后妈妈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向了我。
「什么『诶』,看着你一直看着窗外,我还以为你肯定是在看星星」
应该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吧?
妈妈像这样半捉弄的向我问到。
「要是困了的话,就先去洗澡吧」
将妈妈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,我开始回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行为。
「妈妈,我一直都在看外面吗?」
「恩。而且不只是今天,最近一直都这样。怎么了?是有流星群吗?」
虽然我不太懂妈妈说的流星群是什么意思,但似乎我只要一有空就会看向夜空。因为根本没有意识到,所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。
……嘛,因为一直都在想诗子的事情呢。
与其说是想着星空,不如说都是想着诗子的结果,所以视线才在无意识中朝向了天空。在我和妈妈说着话的时候,诗子是不是也一个人看着这片天空呢。要是能透过这片星空,将我们的心与心联系在一起就好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我突然注意到了。
从四角的窗户上所截取的夜空,星星的位置与那一天手指所指向的夜空是相同的。但是只有我们的星星——诗子座与爱希座这两颗星星,不知消失到何处了。
我慌张的打开窗户,探出头看向了天空。
——没有了。
这次打开了玄关的门,在另一侧的天空寻找着。
——果然没有了!
那一天在夜空的正中央所选取的我与诗子的星星,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了。
「爱希!别到处开着不关,很冷的!」
听到了妈妈关着窗户生气的声音,但是我现在却顾不了这个了。
「妈妈,星…星星不见了!我和诗子的星星!」
明明约定好了要永远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。
都是因为我背叛了诗子——都是因为我松开了牵着的手。
一定星星们牵着的手也松开了,所以才会分隔两地的。
这仿佛就像暗示着,我与诗子接下来的关系一般。我们就这样一生再无交集,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,就这样结束了,我突然有了这样的预感。
唯有这样我不愿意。
回过神来时,我就穿起了放在玄关的冬天用长靴。
「等等爱希!你这个时间打算去哪啊!?」
「我要去朋友——挚友那!我必须要去道歉才行!」
「去道歉?这个时间去也只会给人家添麻烦的啊!」
妈妈察觉到了我的异常,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看向她。
「明天还要去上学,到那个时候再去也——」
「到明天就晚了!而且现在才八点!八点还不算晚!要生气就生气吧!但是,生气先等会再说!九点……九点我绝对会回来的!」
因为焦虑,我的话语根本无法正确的罗列过来。
而妈妈面对这样的我,并没有生气而是从正面认真的看着我。
「……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?」
「恩」
「那妈妈也跟过去」
「诶,跟过去……」
「我并不是想去妨碍爱希哦。但是,爱希现在还是小学四年级哦?还不是可以晚上八点独自一人出门的年龄。你自己应该也明白吧?妈妈知道你平时有瞒着妈妈,偷偷到外面去对吧?妈妈只是送你过去,然后到九点再去接你,如果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,那这种程度应该也没有问题吧」
「呜咕……」
被妈妈说服,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我毫无办法只能放弃说服,将各种东西放在一起进行比较,来决定那件事最为重要。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当然也很重要。带妈妈过去的羞耻感当然也是有的。
但是,比起这个,比起任何事情,我现在都只认为待在诗子身边是最为重要的。
「知道了。我知道了……所以快点去做准备!」
在我改变了心意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,妈妈看着这样的我露出了苦笑,但是在此之上并没有说些什么,配合我尽快做好了准备。
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。
天上云很少,能够清晰的看到星空。
但是也许是因为没有漫天的雪吧,空气中的寒冷比平时还要刺骨,脖子和指尖都很痛。但是和那天一样向着诗子家小跑着,身体马上就暖和了起来。
妈妈看到我停下的那栋房子,一副吃惊的样子。一定是和我第一次来到诗子家时抱有着同样的想法。『好大的房子!』这样的感觉。
在我按响门铃的时候,妈妈喊了我的名字。
明明已经到了诗子家,想要妈妈快点回去。
「……怎么了?」
都怪妈妈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话,让我有些急了,不留神就漏出了不高兴的声音。而妈妈面对这样的我仍旧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,向我问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问题。
「爱希,害怕被妈妈或者老师骂吗?」
然后妈妈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,向我问出了这种蠢问题。
「诶,这是什么嘛。又可怕,又难过,也很讨厌,一点好处也没有」
「是吗。也是呢。那我安心了。那……到了九点,我会来接你的」
似乎对我刚才的回答满足了,妈妈就匆匆开始往回走了。
……刚才到底怎么回事。
虽然这样想着,但是我现在也没有余力去追妈妈了。
现在最该优先的,不是妈妈,而是诗子。
在看见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口时,我按下了门铃。
但是没有反应。
我从家里过来的时候才八点,所以诗子妈妈应该还没有回来才对。
不能光靠一回就放弃,我两次三次连续的按响着门铃。
「诗子—!」
就在我这样大喊着按下了第三次门铃的时候,玄关的门感觉像是被沉重的动作所打开了。诗子从门缝中探出了上半身,然后微微打了个寒战,又马上连鼻子都缩了进去。
「怎么了……?」
虽然诗子榨出了不高兴的声音,但是久违的诗子的身影与声音只让我单纯感到高兴,一瞬间就连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也忘记了。
「没有事的话,我就关门了。很冷的」
面对诗子的驱赶,我连忙想起了来这里的理由。
「啊,哇!我和!我和诗子的星座,不见了!」
「哈……?我和叶月的星座?」
诗子一副『这家伙在说什么』的表情看着我,让我心头一颤。
「诗…诗子……难道,把那个事情忘掉了吗?」
「虽然没有忘掉……但你说的这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」
「就这个意思呀!字面意思啊!看!诗子也过来看看呀!」
不是,所以说——诗子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我拽着她的手来到了路上。虽然她穿着家居服和拖鞋这样一副看起来就很冷的装扮,但是我并没有余裕去在意这些了。
「……我很冷的啊」
「虽然知道你很冷,但是你看!明明之前还在那里的,但是现在不管怎么找,我的星星,还有诗子的星星都找不到了……明明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,但是我却去不了诗子家了,所以星星们是不是也吵架了,所以才会分开的」
在说明的时候,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搞砸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。越是想着就越是难过了起来,光是忍住泪水就已经竭尽全力了。
诗子似乎也理解到了事态的重大性,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我。
然后——
「哈…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」
——不知为何爆笑了起来。
诗子仿佛像是在说我的话语比任何搞笑节目都要搞笑一样,抱着肚子笑了起来。我们——我们的星星分隔两地了真的有这么好笑吗。
与诗子的爆笑程度成反比,我的心情越来越低落,开始难过了起来。
「为…为什么要笑呀!?我…我没想到诗子居然会是这样的人!」
回去了!我这样喊到,然后开始打算回去。
就连在这里待到妈妈来接我的九点,也让我觉得厌恶了。而诗子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,然后将我的胳膊一下子拽了过去。
「放开我!很痛的啊!」
「等等叶月,干嘛突然一个人生气起来了嘛」
诗子强行将不肯回过头的我转了个向。
「……叶月真的是个笨蛋呢」
刚才的笑脸褪去,诗子又对我说出了这样失礼的话。
这句话过于直接让我难过了起来,眼眶一下子就红了。
「笨蛋……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啊!明明我只是不想和诗子分开不见……明明,我只是想要和诗子在一起而已……我……我……!」
心里头已经变得一团糟了,已经说不出像样的话了。
而这样的自己就像诗子说的那样跟笨蛋一样,现在就想消失不见。
现在就想逃走,但是诗子却不让我这样,握住了我的手。
就在我差点想要将诗子推开的时候,她再次开口了。
「啊—真是的……干嘛要哭嘛。我并没有把叶月当成笨蛋」
「但是,刚才不是说我是笨蛋了吗!」
「这是爱希知道的东西太少了。这个在理科课上老师也说过的吧」
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出现『理科』这个词。
诗子看着我一脸茫然的表情,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。
「夜空并不是每晚都相同的哦」
「诶……?」
夜空并不是每晚都相同的哦。
诗子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。
诗子看见我还是一脸茫然,然后有些着急的说道。
「夜空每天都会发生变化,根据季节能看见的星星也会有所不同。所以也有被称为夏季或者冬季大三角的星星。所以说夜空并不是一整年都是相同的」
也就是说……怎么回事?
天空并不是每天都相同,也就是说昨天的天空也和今天的天空不同。
而这个意味着的意思,也就是说……?
「那我们的星星只是躲起来了吗?」
「是的哦。现在一定也在什么地方亲密的待在一起哦」
「真的吗?」
「真的哦。我怎么可能会撒这种谎」
诗子即使感到无可奈何仍旧用温柔的声音向我说明着,我才终于得以理解。
「呜…呜呜呜……太好了……」
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开了,我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了。
「等…等等叶月,没事吧!?」
「没事的……没事的只是,暂时是站不起来了……呜呜……」
我像这样继续流着泪。
诗子在我冷静下来之前,一直抱着我的肩膀坐在我的身旁。
虽然要补足之前的不在还不太够,但是让我冷静下来已经足够了。
「要进……我家吗?」
诗子看准我的泪水褪去,想要站起来的时机,向我问道。
「只是一会儿的话……到九点为止」
和平时一样呢,诗子这样回复道,然后将我招待进了客厅。
然后喝着诗子泡的玉米浓汤,面对面坐在沙发上。因为像这样僵硬还是第一次,明明对方是诗子却又像是在老师面前一样紧张。
「我首先想要搞清楚来……为什么突然不能来我家了?」
诗子喝了一口自己的汤,然后向我询问道。虽说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,但是诗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紧张,而相对的我也僵硬了起来。
「我……一直在想着是不是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,一直都在烦恼着」
「这是因为,妈妈的工作没有晚班了……所以不能再玩到晚上了……」
「哈啊……?」
就这样?诗子用无奈的声音向我问道。虽然冷静下来思考这个内容会想说『就这样?』也是无可奈何,但是这对我来说可是死活问题。最重要的是,因为像这样一直拖延着时间,让我的恐惧心膨胀了起来。
「你觉得要是说出来,我会生气吗?是不是不会再跟你做朋友了?」
「虽然没有想到这种地步……但是,大致是对了」
我用像是被老师骂了时候的声音回答了,而诗子又像老师一样叹了口气。然后像这样无奈的叹息继续了一会儿后「我还有一个想要确认的事情」诗子说到。
「那一天回去的时候,妈妈在家吗?」
「诶,诗子怎么知道的?」
明明为了不让诗子以为『是自己的原因』而感到不安,所以才没有告诉她的。
「因为那天第二天,叶月不是被老师叫出去了吗。还特地叫了妈妈过来呢。前一天还说要跟我永远在一起,那我能想到的不就只有这样了吗」
诗子又叹了口气。但是她的叹息从中途开始变小,呜……抽泣了一下。然后叹息就这样变为了呜咽,大颗的泪珠从诗子的眼眶中夺眶而出。
突然的事情让我只能「诶,诶……?」的惊慌失措了起来。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诗子像这样流泪,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「我……我一直在担心叶月是不是要转校了,所以才去跟老师谈话的……刚刚才许下那样的约定,所以跟我说不出口,一个人烦恼着,我一直在想着叶月是不是会突然消失不见」
「我…我不会转校的哦!」
诗子居然会像这样烦恼着,我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立刻进行了否定。
……说过来,诗子光凭那些事情就想了这么多吗。
虽然非常抱歉让诗子感到不安,但是还有一个对此感到高兴的自己。因为这股不安的大小能直接代表着对我的心意的大小。
「我知道的啊!所以才说叶月是笨蛋的啊!」
「又说我的笨蛋了!」
「叶月果然就是笨蛋!笨蛋!根本不了解我!」
诗子气势汹汹地站起来,隔着桌子俯视着我。
她的眼睛因为泪水而闪闪发光,让我联想到了诗子最喜欢的星星与硬币。
她的泪水实在是太美了。令我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。
「虽然我也讨厌不能一起玩到很晚……但是比起这个,叶月不能再来我家才更寂寞呀。像大家一样早点回去也可以……我还是希望叶月能来我家玩」
明明只是说出这样的话,但是对于诗子来说仍然需要庞大的勇气。
诗子的心情,我已经很清楚了。
我们的心情一直都是复杂的,一团糟,就连自己也摸不着头脑,要将其化作话语非常的困难,然后要将其说出口传达给对方会更加困难。只靠今天一天,我就清楚地理解了其中的困难。
但是也不能就此止步,我也在拼命思考着自己应该做出的回答。
「恩。既然诗子说可以的话……那就没有任何问题,不管多少次……每天也可以,我都会来诗子家玩的」
「真的吗……?」
诗子原本不安的表情,现在却如星光闪烁般耀耀生辉着。
但是光凭这样小小的光辉仍然不足以让我满足,然后我,「还有呢」——继续说道。
「我会试着跟妈妈好好商量的」
「跟妈妈……?」
「我有一个叫做诗子的朋友,诗子跟以前的我一样,妈妈回来的很晚,经常孤独一人,所以我想要待在诗子身边陪着她,我会像这样好好传达给妈妈的」
诗子的表情动摇了。
仿佛像是多变的天空一般。
像是透过云间能够隐隐约约窥见光亮一样。
在喜与哀之间来来回回。
虽然像这样暧昧的反应让我有些不安,但我还是做出了努力。
「虽然我们一起玩到很晚的事情……会不再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,但是说不定我们又能在一起玩到很晚了。下次可以不再只是在诗子家,也可以在我家」
……怎么样?
我补充上了个疑问句,然后诗子的表情突然 啪!的绽放了。
「真的吗!?」
原本就站着的诗子,一下子跳了起来。但是光凭这些似乎还不足以表现她的高兴,她猛地跳过桌子,就这样跳到了我的身上。
——好痛!
我这样说出了口,但是诗子紧紧地抱住了我,打断了我想说的话。她的拥抱也强烈到能感觉到疼痛,我因为疼痛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「呜—……叶月,最喜欢了!最喜欢,最喜欢,最喜欢了!」
满溢而出的最喜欢的浪潮向我袭来。
我快在诗子的最喜欢中溺死了,但勉勉强强挤出了回应的话语。
「啊—,真的是,恩。我也最喜欢诗子了哦」
在我这样细语着的时候,诗子抱着我的手臂突然松开,一口气拉开了距离。
仿佛就像拒绝我的好意一样的反应。
诗子的眼睛比刚才睁的还大……可能是真的讨厌了。
「诶,怎么?诗子讨厌被我说最喜欢吗?」
讨厌被我触碰,被我说最喜欢也讨厌。
但是自己主动触摸却没有问题,自己说最喜欢也没有问题。
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,诗子露出了一副难为情的表情。
「我不讨厌!但是……」
「但是……什么嘛」
我盯着诗子问道,但是不知为何诗子的脸一抽一抽的。
「……诗子?」
在我呼唤了诗子的名字后,她的脸如同爆发了一样红了起来,然后将下巴乘在了沙发背上,手指指向了客厅邻接的玻璃门。从邻家的屋顶上能够窥见星空。
「明…明年也一,起来看星星呢。我们的……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星座,一起来看吧!」
「诗子……掩饰的是不太烂了?」
「才…才没有掩饰!叶月不愿意吗?跟我一起看星座」
「怎么可能不愿意。这个计划肯定是绝对要做的……」
……为什么会不愿意被我抱住嘛。
虽然想要像这样纠缠着问下去,但是今天说的话太多了,已经超过了我脑袋里一天的语言容忍范围。我原本脑袋就不太好,今天让脑袋大量工作了,一直让脑子转着,现在感觉已经过热了。
所以比起话语,我选择了直接抱住了诗子。
她柔软的身体,和与平时更加浓郁的香皂的气味,然后还有在乱动着的身体。
「诗子不是不讨厌吗?那就老实点不要动哦」
「不…不讨厌的哦。虽然不讨厌……」
「那有什么不好的嘛。我也最喜欢诗子了,也想要这样」
诗子在我的怀里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但是好像又放弃了放松了力气,回抱住了我的身体。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诗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,但应该只要当成经验尚浅就可以了吧。因为我们今后也都会一直在一起。
「叶月,要永远握着我的手哦」
「恩。诗子也不要松开自己的手哦」
然后我们在妈妈来接我之前的这段时间里,像是为了重新取回『没能在一起的时间』一样,紧紧地,拥抱着彼此的身体。